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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國家糟醉地理
    來源:食味藝文志| 發(fā)布:2022-01-10 09:32 產(chǎn)品地理

    來源:食味藝文志

    漢語里有個很有趣的詞:糟糕。 從詞義上理解,這是一個表達沮喪和失望的形容詞。 但從字面上理解,這應該是一種食物,由酒糟和米粉混合塑形后蒸成的糕點。光聽名字,就能聯(lián)想糟香撲鼻,糕味軟糯,無論佐茶下酒,都惹人垂涎。 這種字面義和引申義產(chǎn)生巨大反差的情況,在漢語里并不多見。為什么“糟糕”會成為貶義詞?其中原因眾說紛紜,有人說是“糟酵”的誤寫,也有人認為“糟”是對糕點餿腐的形容。 


    總而言之,褒貶不一的歧讀,源自不同歷史時期、不同飲食觀念和不同社會階層,對“糟”本身的認識不同。 如果說“香”“甜”“鮮”“爽”,是中國人對好吃的共同認識,那么“糟”和由之派生出來的“醉”,則是中餐里最具爭議,也是天花板最高的味型之一。不管是典則俊雅的醉蟹、抱誠守真的糟肉,還是市井風情的醉毛豆、下里巴人的糟饅頭,糟醉是站在中國食材背后的風味主角,也是構(gòu)成中國飲食習慣的隱藏基因。 華夏的糟醉,中國的滋味。


     
    No.1 壹

    糟,就是谷物發(fā)酵后的渣滓,釀酒的副產(chǎn)品。中國人制作糧食酒的歷史有多久,食用酒糟的歷史就有多久。 先秦時代的《楚辭》里,就出現(xiàn)了“餔其糟而歠其醨”的句子,意思是邊吃糟、邊喝酒。

    在發(fā)酵技術(shù)不成熟,
    發(fā)酵深度不夠的上古時代,因為大量雜菌的污染,糧食酒中的淀粉利用率很低,酒精產(chǎn)出少。人們吃糟、喝酒,本質(zhì)上和吃飯一樣,是以補充熱量為主,額外攝入一些酒精,以期獲得興奮愉悅的情緒。 酒足飯飽、酒囊飯袋,不是吃飯必須搭配飲酒,而是飯與酒本身就是一體兩面的食物。


    秦漢時期,酒曲的發(fā)明和應用,徹底改變了中國人對酒的定義。據(jù)《漢書·食貨志》記載,當時釀酒用曲的比例,“一釀用粗米二斛,曲一斛,得成酒六斛六斗”。 這種超越時代的精細比例,帶來的是更高的出酒率和更高酒精含量的飲品。這與大一統(tǒng)國家飛速發(fā)展的生產(chǎn)力,帶來富裕的糧食儲備有關(guān);更與漢儒、漢典、漢代詞章的盛行,啟發(fā)了人們更高的精神追求有關(guān)。 倉廩足而知禮節(jié)、衣食足而知榮辱。


    由此帶來的改變是,釀酒過程中,除了清冽的酒液之外,還出現(xiàn)了更多的“糟”。它們是發(fā)酵后糧食、酒曲的殘渣,以及酒液過濾、澄清過程中的沉淀物。 相比酒液,這些酒糟雖然也有濃郁的酒味,但由于發(fā)酵程度較深,所以渙散如泥土,外觀讓人倒胃口;同時糧食里的淀粉已經(jīng)消耗殆盡,只剩一些酵母菌不能消化的蛋白質(zhì)和谷物纖維,入嘴沒有嚼頭。再加上產(chǎn)量大,是極其低賤的食品。


    《晉書·潘尼傳》里說:“名位為糟粕,勢利為埃塵。”言下之意是,酒糟酒渣和塵土一樣不值錢。 但在提倡節(jié)儉與物盡其用的農(nóng)耕國家,這種有濃郁酒味的東西,直接丟掉太過浪費。人們很快想到它的新用途——作為食物腌料,充當天然防腐劑。 


    在北魏成書的《齊民要術(shù)》里,記載了一種“糟肉法”。先用水和酒糟調(diào)成粥狀,放鹽,再將烤熟的“棒炙肉”泡在糟水里,哪怕是盛夏,也可以保存十天以上不壞。 《齊民要術(shù)》沒有描述這種糟肉的味道,顯然,在作者賈思勰眼里,泡了十天酒精鹽水的肉,味道一言難盡,絕不能和新鮮的烤肉媲美。 但從食物發(fā)展的大歷史來看,這是糟醉的滋味,第一次出現(xiàn)在漢族的文獻記載中。 從此以后,糟醉,成了中餐最典型的標簽之一。 


    No.2 貳
    魏晉南北朝的300多年大分裂,是春秋戰(zhàn)國之后,中華文明重構(gòu)的又一階段。激烈的地域沖突和民族融合,讓各種食材和吃法應運而生。原本蠻荒之地江南,在這300多年中,實現(xiàn)了經(jīng)濟和文化的飛躍發(fā)展。 一種新的糟菜,在江南誕生。 《隋書》記載,隋煬帝臨幸江都,當?shù)毓賳T供奉了一種貼著金箔的“縷金龍鳳蟹”。做法很復雜,用新鮮、完整的活螃蟹,吐凈泥沙。把糖漿煮過,放涼,把活蟹放入糖漿中一夜。在干凈的甕中加入適量的酒糟和鹽,取出糖漿里的螃蟹放入甕中,用軟泥封住甕口。


    糖漬螃蟹防腐是一種很古老的吃法,但由于糖的滲透防腐能力有限,魏晉以前,人們大都把螃蟹錘爛成“蟹胥”,再加糖腌制。此外,廉價的砂糖制作技術(shù)一直到唐玄宗年間才由中亞傳入中國,在此之前,中國人飲食中的甜味主要來自麥芽糖與蜂蜜,成本極高,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。

    這種先糖漬、再酒糟保存的螃蟹,也許發(fā)明之初,主要是為了節(jié)省糖的用量。但南北朝以來的長江以南地區(qū),經(jīng)濟文化高度發(fā)達,人們的餐桌審美水平得到很大提升。當時人發(fā)現(xiàn),酒糟保存過的螃蟹,比純用糖漬的螃蟹多了美妙的風味。 事實上酒精的參與,削減了糖帶來的甜膩感;酒糟中的殘?zhí)呛屯悺⑷╊悾瑒t與螃蟹中的蛋白質(zhì)發(fā)生包括美拉德在內(nèi)的,復雜的化學反應,出現(xiàn)各種體現(xiàn)鮮味的氨基酸、體現(xiàn)香味的棕化物質(zhì)。


    總之,比糖漬蟹更好吃。江南人將它呈送到皇帝的餐桌上,正是對糟蟹風味最大的肯定。 無獨有偶,稍晚之后,唐代劉恂在他記載嶺南風物的書《嶺表錄異》里,描述了一種用酒、濃醬醋和香菜腌制的“蝦生”,沒有糖的參與,現(xiàn)做現(xiàn)吃,已經(jīng)與今天的粵式醉蝦無異。 到了宋,《東京夢華錄》記錄開封街頭的美食中,還出現(xiàn)一道用酒或酒糟、橙子泥、醋等作為腌料的“洗手蟹”,意思是腌制的時間很短,只需要洗個手的功夫就能上桌。這與今天江浙地區(qū)的生醉蟹、閩南潮汕地區(qū)的生腌蟹極其類似。


    顯然,發(fā)達的唐宋時代,江南和嶺南地區(qū)出現(xiàn)了大量以酒糟作為調(diào)味品的菜肴,并反向影響了作為中國政治中心的中原地區(qū)。 此外,基于經(jīng)濟高度發(fā)達的背景,實現(xiàn)經(jīng)濟和物資自由的社會上層,還開始舍棄廉價的酒糟,選用更昂貴的酒來進行腌制調(diào)味。 “醉菜”這個今天看來依然高級的中餐門類,正是唐宋時期,飽暖思淫欲的士大夫們,從糟菜發(fā)展而來的一種新的烹飪方法。

    No.3 叁

    元代,隨著蒸餾技術(shù)的成熟,酒精度數(shù)越來越高的酒陸續(xù)出現(xiàn)。對于糟醉菜的發(fā)展來說,這是一個重大的契機。 蒸餾技術(shù)讓原本酸敗的米酒得到新生,酒類釀制的成本因而進一步降低,滿足了飲酒需求的平民階層,也開始嘗試用酒來做醉菜。


    同時,蒸餾剩下的酒液,本質(zhì)上來說也是酒糟,這大大增加了酒糟的產(chǎn)量。除了飼喂牲口之外,人們還變著法兒利用越來越多的酒糟做菜。比如廣西桂林和浙江紹興,在元明時期幾乎同時出現(xiàn)了“醉方”“白方”,也就是用酒調(diào)味的腐乳。

    作為農(nóng)耕文明的副產(chǎn)品,豆腐一直是社會中最廉價的食品之一。唐宋以前,它常常出現(xiàn)于清修節(jié)欲的僧道飲食,以及平民階級的果腹飲食。昂貴的酒和豆制品放在一起,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 這也證明了,技術(shù)的進步,讓醉菜進一步平民化。

    而《笑林廣記》里的一則笑話更有意思:一人家貧,喝不起酒,每次吃兩個糟餅就有醉意。有朋友問,你早上喝酒了?他如實答,我吃的是糟餅。回家告訴妻子。妻子好面子,教他:“呆子,便說飲酒,也妝些門面。”第二天,他按照妻子的意思回答。朋友再問,酒是熱吃還是冷吃的。他答,是油煎的。此公又回家告訴妻子,妻有慍色的。第三天,朋友又逗他,你喝了多少?他伸出兩手指:兩個。還是糟餅呀!
     顯然,酒糟和小麥做成的糟餅,是元以后平民階級人人都可享用的美味。


    同時,一種新的“糟”,也在元代出現(xiàn):在元皇宮御醫(yī)、回回人忽思慧所撰寫的《飲膳正要》里,記載了一種名為“紅曲”的藥材,功效是“味甘、平,無毒,健脾、益氣、溫中。腌魚、肉。” 200年后,李時珍在《本草綱目》評價紅曲說:“此乃人窺造化之巧者也”、“奇藥也”,卻唯獨忽略了最后三個有趣的字:“腌魚、肉“。


    紅曲本質(zhì)上也是一種曲霉菌,但因為發(fā)酵的過程中會長出玫瑰紅色的菌絲,富含天然色素而得名。福建閩東地區(qū)至今流行一種用紅曲釀成,酒體
    亮紅清冽的美酒,名為“青紅酒”。


    而釀青紅酒剩下的酒糟,就是大名鼎鼎的紅糟。忽思慧所說,用來“腌魚、肉“的材料,就是這種紅糟。

    作為中國古代航海貿(mào)易最發(fā)達的時代,元代的閩東和閩南地區(qū),是全球矚目的東方大港,也是整個東亞貿(mào)易集散地。阿拉伯人、回回人、南洋人和歐洲人于此往來,雖然紅糟的起源已不可考,但無疑,它一定是經(jīng)濟高度發(fā)達、文化快速融合的產(chǎn)物。

    在今天的福州人眼里,紅糟簡直無所不能糟:紅糟螺片,是把海螺切成薄片,用紅糟爆炒,被譽為僅次于佛跳墻的閩菜榜眼;紅糟鰻魚,是福建大小宴席必備的冷碟;荔枝肉大多數(shù)人都用糖醋調(diào)色,但正宗福州做法,用的是紅糟染色;紅糟爆蜆子,海味與糟香結(jié)合,這是著名的海濱排擋菜;紅糟炒肥腸,糟汁能有效祛除下水異味,為肥腸增鮮提香;螃蜞酥是先把小螃蟹油炸到酥脆,拌上紅糟,清香脆口;此外,還有紅糟肉、紅糟雞、紅糟黃魚、紅糟筍;甚至還能用來蘸荔枝、蘸桃子吃。

    雖然本質(zhì)上來說,紅糟提供的味道,與普通酒糟并沒有特別大的區(qū)別。但它給食物染色,提升人的食欲方面,卻有著獨一無二的功效。中國美食講究“色香味“俱全,紅糟的出現(xiàn),為糟醉菜補上了”色“這一道門檻,成就了糟醉這一品類的菜肴以完整的中餐美學。


    No.4 肆
    明清以降,
    隨著海運的禁止,傳統(tǒng)沿海門戶開始沒落。 但與之相應,大運河成了溝通帝國南北的動脈,沿運河而生的漕運城市,煥發(fā)出新的生機。而中國人念念不忘的糟醉,在大運河沿線,再次迎來新的時代。

    這個時代,人們以生糟、熟糟開始區(qū)分糟菜的用料和做法,生糟用的時間長,實際是用糟和鹽來腌生的或者半生原料,比如糟蛋、糟豆腐。這些東西,大多出現(xiàn)在有釀制白酒傳統(tǒng)、產(chǎn)糟相對較少的北方,鹽糟鹵可以反復使用,只要天氣冷,往往是越糟越香。

    大運河南端的紹興、杭州、上海、蘇州等地,流行“熟糟”,也就是“糟鹵”。所謂鹵,其實是精致過的酒糟液,做法很復雜,一般評判其合格與否的標準是“正”和“雅”。正,意思是滋味要濃烈,除了糟泥作為主料之外,還要加入一定量的黃酒、鹽、月桂葉和肉桂,激發(fā)酒糟微醺的口感;雅,意思是氣味要清新,加入白糖、陳皮、桂花,中和酒糟的沖味。諸味齊全后,不能燒、不能煮,否則酒精揮發(fā),就變成鹽水一碗,所謂“吊”,意思要小火微溫,久浸慢泡,最后讓味道融合,才算是合格的糟鹵。


    糟制的過程很容易,把煮熟的食材泡進糟鹵里,浸漬一段時間后就算完成。
    糟毛豆是最好的下酒菜,沒有之一,旺火快煮的毛豆,不能燜,離火后直接浸在糟鹵中,數(shù)小時后待得上桌,依然如新摘一般翠綠。剝出一顆,脆韌爽滑,酒香卻已滲入豆子內(nèi)部;
    糟田螺也好吃,田螺加蔥姜水、辣椒和黃酒煮開去腥,浸在糟鹵中涼透了上桌,牙簽挑出肉來。質(zhì)地鮮嫩而有嚼勁;

    糟雞要用皮黃、肉嫩、骨頭里還有血絲的上好白斬雞,用糟鹵浸過,越發(fā)顯賣相飽滿、油色誘人,咬一口酒香充盈,最好糟鹵里順帶浸一點雞胗、雞爪、雞心之類的“什件”,一樣切片了下酒。 


    江南熟糟里,最盛大的莫過于“糟缽頭”,用豬肚、豬肝、豬爪、豬五花肉一起,加火腿、筍片、香菇、面筋等“好料”,用高湯文火,在小缽里慢煮數(shù)小時到酥爛,最后關(guān)火加糟鹵、青蒜后上桌,這是江浙夏季酷暑的良藥,也是待客最隆重的冷盤。 


    隨著大運河的往來,不少江南人前往北方生活生意和定居,也帶去了江南制黃酒、做糟菜的傳統(tǒng)。山東的即墨老酒,就成型于當時,而后來濟南飯館里用的香糟,也是紹興人在當?shù)亻_的先河。 按照紹酒的原料,取濟南黑虎泉,做出的香糟,后來成為魯菜“糟溜”菜最重要的調(diào)味料。 香糟炒雞絲最受食客喜愛,雞肉切絲油鍋里爆香,下配料青蒜、筍絲稍微一煸,烹入紹興黃酒、鹽,倒進香糟汁,一沸即成。盛盤上桌,香糟融入雞絲后,特有的醇芳之氣撲面而來,飄蕩于席面上。


    糟溜魚片是魯菜中常見的一道糟溜菜。膠東近海,所以多用黃魚,而濟南近湖河,所以多用草魚或黑魚,更講究的食客會選“糟溜三白”,指魚片,雞片,玉蘭片,每種食材都要分開炒,一同溜。“糟溜”,關(guān)鍵在“溜”字,糟易揮發(fā),所以火候把握最為關(guān)鍵,要一溜而過,一溜而成,否則糟“溜”走了。


    總而言之,南“鹵”北“溜”,它們都是中國糟醉菜集大成的作品,也是中國千年糟醉史上,從保鮮防腐、到解膩祛腥、到增味上色、再到烹調(diào)江湖的主筆人。 


    -END-

    《射雕英雄傳》里,黃蓉以酒喂田雞后烹熟,據(jù)說醉酒的田雞肉質(zhì)香松,酒香充盈,吃得洪七公食指大動。 有人按圖索驥試過,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味道。想來應該是作為江南人的金庸,從小吃慣了糟肉、醉蝦之后,天馬行空卻未付諸過實踐的想象。 


    但換個角度來理解,糟醉菜所提供的時間的長度、空間的寬度和文化的廣度,能讓每一個浸淫其中的人,放飛對食物的想象力和創(chuàng)造力。
    糟醉,不僅是調(diào)味品、不僅是香料、也不僅是食材,它是中國菜滋味之大的承載者、酒香之遠的見證者。